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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人已逝成故人 风范永存照千秋 ---特伟追怀录
[ 时间: 2010.02.11 ]
伟人已逝

一个动物,只要一生下来,先就注定了死亡,狮子是百兽之王,活下来至多也就那样短短的几十年。人是作为万物之灵长的高级动物,只不过生存的花招多些,也是两性交配,繁衍后代,出世前先在阎王爷的户籍簿上登记好,然后再呱呱落地。人,虽然能上天入地,尝遍山珍海味,住上瑶池仙宫,但最终连树木的寿命都不如,甚至有的还不抵野生的一棵小草。现在中国的百岁老人逐渐多了起来,但超过105岁是少之又少,超过110岁的几乎是个神话了。

一代水墨动画大师,新中国美术电影的奠基人特伟先生,是继动画大师万赖鸣之后又一近百岁的高龄寿星。动画界的人好些都是英年早逝的,像王树忱.阿达.詹同都是不过半百就撒手人寰,连日本的国宝手冢治虫也成了薄命天才。在这样叹息人生苦短的时候,我们会更珍惜的特伟存在,这不仅仅是让我们数亿喜爱动漫的国人更好地呵护好动画这个乐园,让我们得到一份纯静心灵洗涤,情操受到良好熏陶,思想接受健康的启蒙,同时也是向大自然对动画从业者脆弱生命扼杀的抗挣。然而,我们中国几亿人这样一点美好的愿望终究也成了泡影,特伟还是离我们去了。特伟若再挺他个五年也好,让我们在动画这片乐土上看到一棵高耸挺拔的常青树。但是特伟走了,这对于我们中国几亿爱好动漫的新生代来说不能不所是一种遗憾。我最近读到一篇悼念他的文章,“伟人已逝,风碑永在”这是个很好的标题,特伟先生不是救世主,他不是带领我们走出苦海的伟人,也不是给我们带来万贯家财的财神爷。但现在我们几亿观众天天陶醉在动漫的王国里的时候,我们是不能忘记他就是这个王国里的披荆斩刺的开拓者。特伟也就是这支队伍的一代伟人。

漫画老友

翻开毕克官所著的两部漫画史,一部是薄薄的他个人著的《中国漫画史话》,上面有一幅特伟漫画肖像,是他的老友黄苗子三十年代画的,一个陌生的特伟经黄苗子一勾画润色,变得和蔼可亲起来。一个文质彬彬的模样的青年才俊漫画家活灵活现在纸上,颇为传神。毕文说:“这位三十年代活跃在中国漫坛上的画家现为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厂长。在抗日时期,他和张乐平一起分别担任抗日漫画宣传救亡队的总指挥。”

另一本是他和黄远林合著的厚厚的大部著作《 中国漫画史》,上面有一幅特伟在香港时期蹲在地板上整理画稿的照片,据说这幅照片是丁聪提供给毕克宫的。说起丁聪与特伟的交情来是过往甚密。记得我当年在特伟家里的时候,特伟刚从杭州参加《幽默大师》的评审工作回来。当时丁聪赠他一本八开大的精装个人画册,扉页有丁聪的题字:请老友特伟指正!特伟给我翻了翻,他说丁聪的漫画不错,本来他是要转赠给我的,可他还是爱不释手,将另一本《幽默大师》全年精装版给了我。至于特伟与华君武,他俩在五十年代就合作过《骄傲的将军》动画片。华君武曾撰文说他和特伟丁聪三十年代在上海就是老同学呢?交情甚笃。

不识特伟

特伟五十年代就是中国 文联委员,美协常务理事。可他很少在报刊写文章,作些应酬之类的画。香港文汇报在成立三十周年请来刘海粟等大师挥毫作画,却没看到特伟的作品,而倒是写了一篇谈美术电影的文章,已收入该报建报三十周年的纪念册里面。此外,特伟也给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的丛书里面写序。特伟特别提到:“美术电影是集体人员创作智慧的结晶,光靠一个人是不行的,需要不计较个人得失及名利的诱惑,埋头苦干,踏实勤奋才能把工作做好”。 所以,特伟对于别人封他的“大师”“泰斗”“鼻祖”等称号是一笑置之。认识特伟的人知道他是个很实在的人,我和他一起出去就是挤公交车,他住的地方是上海一栋尚旧的老式两层楼房。写到这里我讲一个笑话:

特伟可以说是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的皇帝,可厂里不认识他的人也不少。那次我去上海拜访他的时候就被值班看门的老头拦在门外,不让我进去。我说找特伟,他理也不理,没好气地说这年头还有什么特务特伟的?这是制片厂。我把特伟给我的信拿掏出来,他一看真的是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信封还真落款叫特伟。他进值班室找来负责人员。那负责门卫的打电话到厂办,厂办来人问了我的情况,于是,拨通特伟家的电话,正好特伟在家,他就把乘车的路线告诉了我。我见到特伟时把这说给他听,特伟也笑了,自认和我一样在美影厂看门人眼里是个不起眼的“无名之辈”。

无特权人

特伟在北京的朋友不少,他说每次到北京,张仃那里不去的话也会给他拨个电话聊聊。还有叶浅予这些三十年代的漫画哥儿们,北京电影学院,是为美影厂培养人才的摇篮,阿达.严定宪.林文肖这些骨干力量都是从那里培养出来的,所以,特伟建议我也去考该校。可至于怎么考法他压根儿就不懂,他也不可能跟相关部门领导打声招呼,只是说还是通过你个人自己奋斗,有志者事竟成。所以,比起张艺谋来,这条捷径我是行不通,而张遇到的是黄镇.华君武。华君武虽然与特伟年龄只有几个月之差,可党龄从1938年就 开始算起,华君武是北影厂长田方的老部下,但华行政级别至少是个副厅级。你看延安出身的人在哪个单位不是挂帅头头,陈荒煤,包括江青。廖冰兄的漫画是不会比华君武差的,华君武曾对廖冰兄说延安和西安是两个概念的,去过延安的漫画家张仃.胡考.蔡若虹出来哪个不是头头?丁聪的画是万人膜拜,可他想分一套房子找文化部的领导就是批不下来,而华能分到三里河的住宅,并与钱钟书成为邻居。特伟虽然是周总理任命他负责领导建厂,可行政级别也只是个局级。不过,我在93年去考珠影时,他就在珠海被台湾老板请为顾问,特伟只要一句话就顶别人说十句。我从来没用特伟的招牌,包括以后进过多家新闻单位工作。在广东,你把特伟的名字说出来,就像是同美影厂的看门老头说特伟一样,闹成笑话,有谁能像黄蒙田那样知道他是和张光宇并驾齐驱的三十年代漫坛骁将?

特伟信函

特伟四十年代就接触到共产党进步书籍,他的侄子盛家伦对他的帮助也很大。特伟虽然没和盛家伦那样去延安,但他在四十年代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毛主席说:“世界上怕就怕在‘认真’二字,而共产党是最讲认真的。”接触过特伟的人都知道他做事是非常认真的,俗话说字如其人,特伟的字总是工整.刚健大方得体.有时稍带点草,但看了让人惬意而不会让人认不得。他以前是个成功的漫画家,后来,他突然转至动画事业,也是靠着这种执着认真的劲。

特伟给我的回信可能有三十多封,可这些年因为四处飘泊部分已经散失了,家里能找到的可能也有十多封,每封回信话语不多,但言之有物。那时,正好水墨动画片《山水情》已杀青,特伟工作劳累,就已经犯上胃病了,其中有一封写道:近来胃病发作,恕不多写。见过特伟的人都知道他烟瘾很重,而吸烟对他身体健康颇受影响。“认真”这两个字他对我说了好多遍,所以,要学习特伟,就要先学习他对工作的认真踏实和创新精神,学习他待人谦和淡泊名利甘为人梯的高尚品德。丰子恺在回忆李叔同曾说:“弘一法师是个认真的人,青年时期认真地做留学生,回国后认真地做教师,看破红尘后认真地做法师。”

在八十年代后期,对于我孤寂而平淡的生活而言,最快乐最欣慰的时刻就是收到特伟的来信:有的是挂号,有的是毛笔写的,有的是书.报纸.杂志。“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几个字几乎成了我当时的精神支柱,正如当年风靡一时的邓丽君歌中所唱的:我衷心地谢谢你 一番关怀和情意 如果没有你 给我爱的滋润 我的生命将会失去意义 ... 飘满地 我的平凡岁月里 有了一个你 显得充满活力

那时,没有电脑,没有手机,只有靠这一封封信搭起我对外界交流的桥梁。

最后,我把前几天写的日记作为本文的结尾:

余不见海上盛翁已有二十余载,久未作书,亦未得其来书,相思颇苦。今日传来恶耗,盛老已驾鹤西去仙游了。余愁肠百结,苦思瞑想凑成几句,以寄托我的哀思,并向他老人家深深鞠躬。这一鞠躬对我来说可是永久的怀念,在人间至少曾经有个我这样很膜拜他很仰慕他的人。

语不惊人死不休,
人间知己解悲秋。
而今大师离我去,
往后绝唱为谁哭?

伟人已逝成故人,
风范永存照千秋。
水墨世界一画魂,
盛德在影永不没。

文/邱云光

责任编辑:[ 作者: 邱云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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